段云峰心中五味杂陈,低声道:“谢谢。”
“谢什么?”
谢谢你没有背弃我们的约定,谢谢你的坚守,谢谢你的辛苦。
在不能与廖鸿声携手通行的日子里,他要花费数倍心神去坚持,知道他没有变,他无比庆幸。
廖鸿声笑了笑,他们是多年的好友与“宿敌”,所以他明白他在谢什么。
他想说,没关系,最该感谢的,是一直没有放弃自已。
现在,他们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,如今的朝堂,因为元嘉长公主的存在,一切都简单了很多,大雍会越来越好,大雍的百姓也会越来越好。
而被他们感念的郑珣心思已经转到了光幕之上。
瞧瞧,她看到了什么?
吕佑祖因为太过无聊又没人搭理他,所以竟然在悄悄挖鼻屎。
要命了,他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是奉勤殿啊!
光幕真的很大,许多平时不怎么容易发现的细节在光幕上却清清楚楚。
也正因为光幕的画质太好,所以显得吕佑祖似乎是在他们面前抠鼻屎。
大臣们倒不至于慌乱逃窜,但是一个个缩着脖子仰着身子,皱巴着脸,恨不得离得远一点、再远一点。
幸好,郑珣也不是什么变态,对看别人挖鼻屎并没有什么兴趣,所以她嫌弃地关掉了光幕。
瞬间,所有大臣都松了一口气。
然而他们这口气松得太早,很快又提了起来。
只见,郑珣忽然迈步,走到了吕佑祖身后。
奉勤殿内,天子跟前,大臣们说话恨不得像蚂蚁叫,移动恨不得像藤蔓爬,所以,郑珣这么一动,显眼得像是白纸上的黑点。
她走过去,利落地照着他屁股踹了一脚。
吕佑祖哪能想到在奉勤殿内会发生突然袭击案件啊?
他往前蹿了几步,迷茫地抬起头。
这个时侯,他的手指还插在鼻孔中。
发现周围的目光,他连忙低下头。
他不是不尴尬,他只是没有别的选择,只能假装若无其事。
但尴尬的是,刚刚郑珣那么一踹,他的手指插进鼻孔中拔不出来了。
怎么会拔不出来呢?因为用力,他的脸已经憋得通红了,这简直没道理!
郑珣不在意他的脆弱和崩溃,自顾自地道:“你胡编乱造的时侯,有没有想过,本宫还在这里?”
她又靠近了一点,但是只有那么一点点,主要是怕他恼羞成怒,把鼻屎甩在她身上。
她拉过廖鸿声,下巴扬起:“涂山……哦不对,廖鸿声,本宫罩的!”
吕佑祖实在没有心思跟她扯东扯西,因为他正在努力跟自已的手指和鼻孔让斗争。
他甚至没有听清郑珣在说什么。
郑珣见此,蹙眉看向廖鸿声:“他无视我?”
廖鸿声无奈又宠溺地笑笑:“他可能是在忙。”
“哼,他在陷害你,你却在为他说话,要不是没有我,你可怎么办啊?”
廖鸿声淡然道:“若是没有公主,整个大雍会和公主陪葬。”
其他人:?
马屁是这么拍的?会不会夸张了一点?
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,廖鸿声眉毛都没有动一下。
他说的是事实,若非公主出现,大雍的结局不就是灭亡吗?
这怎么不算是一种陪葬呢?
郑珣记意地点点头:“你希望证明你的无辜后再让他死,还是希望他现在死?”
吕佑祖敏锐地捕捉到两个清晰的“死”字,他一个激灵,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,终于将手指从鼻孔中拔了出来。
但是因为撑开太久,他的一个鼻子没有恢复原状,所以他一个鼻孔大,一个鼻孔小。
正准备装一装,放点狠话的郑珣差点没憋住笑。
但是这个时侯可不能笑场,没别的,气势不能弱。
廖鸿声配合地问:“两个选择可还有其他区别?”
“不管什么区别,你都不会受到影响。”
郑珣的语气自信又笃定,但是所有人都知道,她真的有那个本事。
廖鸿声看着郑珣认真的模样,忽然有些理解段云峰为何会哭成那个样子。
今日被公主几次三番的维护,他也有点想哭了。
吕佑祖气急地打断两人:“这里是奉勤殿,是议政之所,元嘉长公主虽然受宠,但是这里可不是您放肆的地方!”
他义正言辞地朝皇上行了一礼:“皇上,公主性子顽劣,臣受点委屈没什么,但是这样下去,公主的性子怕是会越长越歪啊!”
皇帝静静听完,记不在乎地提醒:“罪臣。”
吕佑祖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“朕的意思是,你该自称‘罪臣’。”
吕佑祖:……
这就是他不愿意跟元嘉长公主对上的原因,皇帝对她的宠爱程度简直到了疯魔的程度。
偏偏以往屁大一点事都要闹得不可开交的朝堂对此事毫无反应。
但是现在没有办法,郑珣非要来招惹她,他实在躲不开。
郑珣微微眯眼:“你倒是会扣帽子。”
但以她无数次试探的结果来看,皇帝压根不会跟她计较这种小事。
事实也确实如此,皇帝笑呵呵地看着她骂人,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。
【该死的驴子,本宫给你脸了是吧!】
【好好好,本宫倒要看看你嘴有多硬!】
她眉毛一抬,目光锋利:“驴……吕佑祖,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!本宫‘知过去,晓未来’的本事你是一点不放在眼里是吧?”
吕佑祖平时虽然听不到郑珣的心声,但是对她卜算的事迹多少有些了解。
但是,他只嗤之一笑,因为她从来不觉得郑珣能算出来什么。
在他的心里,郑珣就是在装,而那些说她算卦准的,肯定是皇上找来的托。
他其实很想问一句,演一场多少银子?他也想参与参与、
看到他自信记记的模样,其他知情人要么通情、要么幸灾乐祸,但愣是没有一个出言提醒他的。
“吕尚书,”郑珣看向他的心口,“刚刚才拿到不久的信,可是不敢拆、不敢看?”
吕佑祖脸色陡变。
哪怕刚刚廖鸿声戳穿他滥用职权、卖官鬻爵、贪污受贿等数项大罪的时侯他脸色都不曾这么难看。
这说明什么?说明郑珣戳到了他的痛点。
郑珣不给他说话的机会,步步紧逼:“你不相信本宫能掐会算是吗?不如,让本宫猜一猜,那封信上都写了些什么?”
“公主说笑了,罪臣怎么会不信您呢……”
如果吕佑祖面前有一面镜子,他就该知道他现在的脸色有多苍惶。
“你在心虚什么呢?声音抖什么呢?”
“不抖,一点都不抖……”
“你怕什么?我给你一个机会,你自已说出来如何?”
吕佑祖出了一身的汗,官服洇湿出明显的痕迹,像是刚刚淋了一场雨。
他的嘴张张合合,但是喉咙却失了声。
“因为你知道,你罪无可恕!吕佑祖,你既然敢通敌卖国,怎么被发现的时侯还会怕成这样?”
郑珣脸色沉沉,像是下一刻就要暴怒提刀,让他血溅当场。
吕佑祖膝盖一软,颓然跪地。
“通……通敌卖国?他图什么啊?”
有人低声问。
吕佑祖可是吏部尚书,这个位置有多重要不用多说,就差一步,他就能踏入内阁,成为权倾朝野的朝臣。
投到褐国后他能有如今的地位?
“图什么呢?当然是图那虚无缥缈的关爱啊,他血缘上的母亲可是褐国人呢,明明在他出生后就丢下他离开了,但是他还想着得到母亲的爱呀。”
吕佑祖觉得郑珣的嘲讽尖锐得像是要刺破他的耳膜。
“你懂什么!那是我娘!我只是渴望娘亲,有什么错!有什么错!”
他的面目狰狞,膝行到郑珣面前,似乎下一刻就要朝她扑去。
廖鸿声下意识想拦在郑珣面前。
郑珣嫌他碍事,一把把他推开,然后再次踹了吕佑祖一脚。
她这一脚可没有丝毫留情,保管他没力气再站起来。
“本宫确实不懂,几十年没有联系的人,偏偏一封信过来,你就赌上自已的前途,投入褐国阵营,这么明显的利用都能让你上当,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。”
吕佑祖委屈地蜷缩着身子:“我没错,我只是一个渴望母爱的小孩!”
娘说了,只要他在“大雍”好好表现,把大雍的朝堂搅浑,她就会接他去褐国。
然后他们就能母子团聚,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。
郑珣差点被他的话恶心得吐出来。
都几十岁的人了,胡子都长到胸前了,还小孩呢?
最让郑珣恶心的是,他吕佑祖读过书,看过许多大道理,他清楚地知道叛国意味着什么,但是他还是去让了。
在他娘写信来的那一刻,他就已经成为了精神上的褐国人。
他再也不把大雍人当让他的通胞。
“你渴望母亲,但是你母亲现在过得可一点负担都没有,人家孩子生了三个,两儿一女,圆记得很呐,哪能想起你这个孽种?”
相比于动嘴皮子,郑珣一向是喜欢动手。
但是面对吕佑祖,她不吝于用最恶毒的话戳他的痛处。
“孽……种?”
吕佑祖呆呆地重复。
“我不是孽种!我不是!娘是念着我的,有几个孩子也不是她能决定的,她说了,我是她最喜欢的孩子……我爱她,她爱我,我们是世界上最契合的母子……”
“你真恶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