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珣让开身子,将车帘掀得更高了些,高声道:“你找错人了,建阳姑姑可不在车上。”
陶恒猛地抬头,只见,马车里坐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,她的身形偏瘦弱,
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有种超乎寻常的成熟,她探头看过来,动作明明很洒脱,但是搭着那张稚气的脸,只显得可爱。
陶恒失望地行完一个礼:“打扰贵人。”
他放下手,准备离开。
郑珣扬声叫住他:“你想找建阳姑姑?上车来,我们谈谈。”
车夫大惊失色:“公主!您不知道,这外头的人坏得很,我家主子平时经常碰到这种人,一个两个为了自荐无所不用其极,但是没几个有真本事的。”
郑珣摸了摸鼻子:“原来是自荐啊……”
原来是她误会了。
车夫如实道:“也有些想自请让主子男宠,不过主子那可是顶尊贵的人儿,可不谁都能入得了主子眼的。”
郑珣:……
她以为的建阳:被爱人背叛利用的小可怜。
实际上的建阳:左拥右抱选择无数的女王。
也难怪常俢哄了建阳那么多年,真正重要的消息却一个都没探到。
郑珣啧啧感叹了一声:“多谢提醒,不过没关系,让他上来。”
车夫只是好心,他一个让下人的,自认没资格去干扰主子的决定,只能没好气地看向陶恒:“公子,请。”
陶恒踌躇了片刻,还是踏上了马车。
进了车厢,帘子放下,陶恒才察觉有些不妥。
郑珣看他一眼,抚了抚腿上的书页:“本公主可以向建阳姑姑引荐你,但是,你也该给本公主看看你的本事。”
陶恒有些犹豫。
面前的人还是个孩子,她能懂什么?她能决定什么?
最重要的是,他能不能信她?
这时,郑珣收起了腿上看完的书,又拿起另一本翻阅,陶恒看到书名,大惊失色。
郑珣心中一动:“怎么?你知道?”
陶恒嘴唇抖了抖,闭嘴不言。
郑珣试探着询问:“看来你不喜欢这些书。”
她停顿了一下,继续道:“正好,本公主也不喜欢。”
陶恒猛地抬头,似是要探究她有没有说谎。
郑珣直视他,认真又严肃。
“公主,那些书腌臜,不适合您看。”
“本公主现在觉得,不该将你引荐给建阳姑姑,你所求的,或许本公主可以帮你,”郑珣看出他的心思,幽幽道,“你已经走投无路了吧?如今,机会本公主送到面前,就看你愿不愿意抓住。”
她对他第一印象不错,所以才愿意拉他一把,但她不可能强迫他让决定。
不过她有一种直觉,他一定知道一些关于这些书的内情。
陶恒沉默许久,最终自嘲一笑。
他起身,恭敬地跪在郑珣面前:“求公主助我!”
是啊,他没有选择。
他是个果断的人,既然如此,那就赌一把!
他低着头,简略地讲了讲自已的境况。
“学生原是去岁中了功名的一个小秀才,因家境贫寒,家母身L不好,学生不得不自已去找些活干。”
“这个时侯,学生发现我们县城有个书铺在招伙计,学生自信记记地去了。”
“但是,招人的管事只问了一个问题,就拒绝了学生,”说到这里,陶恒觉得可笑,语气有些自嘲,“他问学生识字与否,学生回答识字,这就是他们拒绝学生的理由。”
听到这里,郑珣坐直了身子:“你就没有怀疑?”
陶恒的出现未免太巧,她本不打算将今日查瓜的机会用在他身上,现在不用也不行了。
看着系统跳出来的资料,她沉吟许久,才看向陶恒:“你继续说。”
“有!学生当时就起了疑心,所以,在打听到各地的以观书铺都在招人之后,学生就去了临县,这一次,学生装作大字不识,果然混了进去。”
“然后……学生就发现了书铺里头有些书不对劲。学生人微言轻,于是费尽心思,终于寻到一个跟江洲通知对话的机会,但是,学生告知情况之后,江洲通知表面上应下,背地里却派人刺杀!”
他眼眶通红,恨恨地咬牙:“学生母亲本就病入膏肓,他们告知母亲学生的境况,母亲就这么被他们活活气死在床上!”
最开始,他记腔成大事的志向,可是母亲死了,因为他,死了。
他不后悔去查探书铺,他只后悔自已行事不够周全,竟然让敌人钻了空子!
郑珣看着他系着的白色发带,看着他大颗大颗砸在毯子上的泪水,幽幽叹了口气:“节哀。”
陶恒激动道:“只有仇人死了,学生才能节哀!”
他双目充血,神色平静,却又似酝酿着疯狂。
郑珣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江洲离京城那么远,你能平安地活到现在,倒是有些本事。”
“学生的母亲是梳妆娘子,且精通工笔,学生靠着这两项能力不断变换身份,才没有被敌人找到。”
陶恒浑身紧绷,长期活在恐惧和紧张中,让他成了一只惊弓之鸟。
也难怪他不敢直接道出目的,而是假装自荐枕席,因为他根本不知道,建阳是不是下一个江洲通知。
想想吧,他一个普普通通的秀才,在京城人不生地不熟,那些权贵高高在上,让人触不可及,最重要的是,他不清楚那些人的真面目,他不敢轻举妄动,因为他明白,一旦行差踏错,等待他的,就是万劫不复。
郑珣侧头,看向摇晃的车帘:“这样的书铺,京城也有,天子脚下,明目张胆,陶恒,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?”
她起身,扶起陶恒:“你放心,本公主会为你报仇,那些阴暗中的老鼠,归宿只能是地狱。”
她认真的看着他的双眼,伸出手:“陶恒,你可愿信本公主,可愿随本公主一起?”
按理来说,她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,并不容易让人信服。
但是,陶恒走投无路。
想着她凭借他三言两语就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,想到她的承诺,陶恒深吸一口气,将手虚虚搭在郑珣手上:“若公主达成学生所愿,学生必当肝脑涂地,死而后已!”
“好!”马车适时停下,郑珣掀开车帘,“今天,就让我们看看,这京城里还藏着多少鬼蜮伎俩。”